◎ 親愛的,真相往往太過於殘酷現實,所以我們才會甘願沉溺在美好的夢境中不願醒來。


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那麼快就會再度回到這裡,以往都是被逼、被抓回或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進入這個大門,但是這一次,她是自願回到這座豪宅,這座富麗堂皇的,牢籠。

若要問她為什麼,原因只有一個。那就是──她逃了。

也許是因為羞愧,也許是因為自卑,更或者是兩者皆是,所以她逃了,頭也不回地逃離東方夏的身邊。

更為可惡的是,她連隻字片語都未留給他。

回想起逃離前的景象,本來蒼白疲憊的臉孔還是忍不住浮起朵朵紅雲,嬌羞不已──


半夜時分,小蝶自睡夢中輾轉清醒,半瞇著眸子看著窗外的黑藍色夜空,皎潔的月兒高掛,一旁還有幾顆星子陪伴著,她能肯定明日一定會有個晴朗的好天氣。

蠕動了動身子,下腹傳來奇特的痠疼異樣,四肢也有點發軟無力。而回憶在這時候如同浪潮般席捲了她,事情發生的經過在夜深人靜時刻回想起來竟是格外的清晰。

她不敢轉頭,更不敢再亂動,東方夏平穩且規律的呼吸就在她頰畔邊。他正面向著她熟睡著,一手摟扣著她的腰,另一手充當枕頭讓她枕在腦下,這種姿勢更能讓她貼近他的懷抱。

觸碰到的肌膚是光滑且溫熱的,這項認知告知她此刻她是光溜溜的,而他,也是。

不願意面對現實,小蝶偷偷將覆蓋著兩人身軀的被單高高拉起,但沒幾秒就迅速蓋下,臉上有著尷尬的羞窘,還作賊心虛的轉頭看看東方夏有無轉醒,有無注意到她正在做令人發噱的蠢事。

事實上,她對昨晚的記憶只到他說了「我想抱你」之後就中斷了,後來的一切似乎都由本能來支配。雖然記得她推倒他、深吻著他、甚至主動脫他衣服,但這些都不是她理智下會做的事情。

也許她的潛意識是真的渴望他擁抱她吧。

但這樣一來,就如那那個男人的預言──她用了女性最珍貴的東西,換取他所要的一切。任務,莫名其妙達成了,意味著她也真的該走了。

再度轉頭看著東方夏,那沉睡時猶如孩子般純真的臉孔,讓她忍不住微微一笑。抬手撥了撥他覆到前額的髮絲,又再摸摸他的臉,心想她真是有夠壞心的,睡覺時還是要故意鬧他。但她就是戒不掉想要碰觸他的習慣。

戒不掉,也不想改,這個壞習慣她養的極為快樂。

「以後都摸不到了該怎麼辦呢?」明知道他無法回應她,卻還是輕聲詢問著。

聆聽著他穩定的心跳聲,她幾乎都要放棄做好的決定,可是她不能再留下來了,就算東方夏希望她能留在他身邊也是一樣。他胸口上的傷也讓她難過不已,她真的不想傷害他,卻讓他自己舉刀傷害自己。

「讓你這麼痛,對不起。」她口中的「痛」,除了傷口的痛之外,也包含了被她欺騙產生的心痛。彷彿像是要贖罪般,她極為虔誠的吻上那傷口,輕柔到猶如一根羽毛拂過。

輕手輕腳的離開他溫暖的懷抱,寂寞與惆悵立即包圍著她,那股失落與空虛是怎麼樣也無法被填補的。

穿好衣服後,她轉身在包包內翻找著,最後拿出一粒藥丸一分為二,並將其弄成了粉末和在水裡後仰頭飲下,但卻沒有吞下去,反倒是走到床邊,捧住東方夏的臉,將口中那摻了藥粉的水哺渡進他的嘴裡。

東方夏半睜著眼,覺得好似看見小蝶站在床邊一臉悲傷的看著他。還來不及細看,唇瓣就被一對柔軟的小嘴吻住。他本能的張口,那藥水也順勢嚥入,他睏倦的瞇著眼,想要再看清小蝶的樣貌,只是他太累了,倦意加上殘存在體內的醉意,還有剛剛的……很快地,東方夏就闔上眼再度沉沉睡去。

耳邊回蕩著適才東方夏的低語,小蝶痛苦的閉上了眼,淚水不斷的從中流出滑落,都這個時候了還眷顧著她做什麼?那聲「小蝶乖,趕快睡喔……」內含了多少疼惜她會不知道嗎?

再睜開眼,那對琥珀色的瞳眸中的情感已全然收拾裝箱了起來。

她機械似的整理著自己的物品,將原本屬於她的痕跡逐一抹去。但卻私心難耐的帶走了他送的香水瓶。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禮物。

揹起當初來時的大背包,小蝶蹲在床沿,將最後的親吻送給最深愛的男人,幽幽的低嘆著:「我愛你,但是,對不起……」

嬌小的身影邁步離去了,關上了房門,在客廳那散了一地的紙張內撿取了幾張,低頭看了很久後才開門離去。

踏上不容許回頭的道路,那身影隱沒在夜色中,漸漸地看不到了……


搭上清晨首發的公車,又再徒步走了好長一段路,小蝶猶如一位風塵僕僕的旅人,輾轉的回到了她最不想卻最必須該回到的那個地方。

門口的守衛看見她竟是用走的回來,不禁愣了好半响,但隨即還是恢復了鎮定,打開了大門,並藉由內線通知管家先生──蝶小姐已經回來了。

經過裝修的美麗的庭園,小蝶注意到車庫裡有輛轎車不見了,應該是方義出門了吧,也或許是根本還沒回來,但只要想到可以不用跟他對上照面,心底是萬分的開心。

「蝶小姐。」

「大叔,我回來了。」甫進大廳變就看見管家一身整齊西服站在前方迎接,她沒有半分詫異,早已習慣管家無時無刻都可以服裝筆挺的出現在主人面前,不論是大清早或是凌晨時分皆是如此。

也許,這就是管家的專業吧。

「蝶小姐,妳怎麼回來了?」

「事情辦完了就回來啊,不然呢?」

瞧她說的一臉雲淡風清,管家得用盡全力,才能以把「妳真的把他殺了嗎」這句話從喉頭嚥下去。

「他不在嗎?」走進客廳,將背上的背包放在椅上,小蝶狀似不經意問道。

「主人不在。」

「我猜該是還沒回來吧,不知道又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。」小蝶有意無意的看了管家一眼,只是他仍是端正的站著不發一語。「肚子餓了,有什麼吃的嗎?」

「蝶小姐有什麼想吃的嗎?我馬上吩咐廚房去做。」

「都可以,你知道我不怎麼挑的。」

擁有健康的心臟後,她特別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及營養攝取,不刻意挑食,每樣食物的營養都要攝取,適度的運動也是很重要的。待在東方夏身邊的時候,她幾乎都要變成一隻小豬,每天都被他餵食,還附加點心和宵夜。

「……」想到不該想的人,小蝶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,。才離開這一點點的時間而已,卻已經想起他好幾次,心裡頭好酸、酸澀到她的眼都紅了一圈。

離去前給他喝的藥水對他的身體不會造成什麼問題吧?她一直都有睡眠障礙的問題,在醫師的藥單之下,擁有幾顆安眠藥絕對不會是難事。為了他好,也為了她好,下藥是必須的。

「蝶小姐?」

「大叔,你說……我說不是做錯了?」

「蝶小姐的意思是?」

「我傷害了一個男人。無視他愛我、相信我的那顆心,做出讓他失望的事情。我想,他現在應該很恨我吧。」

「咦?」聽見小蝶那聽似自我低語但實際是對著他吐露心事的內容,管家不禁一愣,好似有什麼跟他所想的不太一樣……

「怎麼了?」

「不,沒有,我失禮了。」

「大叔,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?」

「……」

「大叔!」小蝶的聲音大了起來,現下的她已經無法再忍受被別人隱瞞的那種感覺了。直到現在,她才能更徹底了解當時東方夏的感受。

「東方先生他還好嗎?」

「他很好啊。」除了被她騙被她遺棄之外,其他都很好。

「那他還是活著的嗎?」豁出去了,他問的直接極了。

「這是什麼意思?」

「因為蝶小姐妳說事情辦完了,所以我以為……」

「我是完成了啊!我拿回東方夏的設計圖!」

「……」

「難道,他要的是……」回想起昨晚東方夏拿著刀的景象,小蝶的臉色一瞬間變的死白,腿軟到直接跌坐在沙發上,「他、他要我去殺了他嗎?」

「沒錯,妳終於領悟了。」

第三人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時候岔出,那人不是別人,而是剛從外頭回來的方義。他的臉上沒有不悅,反倒扯唇笑著,只是那笑容太過詭異,讓人不寒而慄。

「我要他的設計圖做什麼?如果他欠我的沒有那麼大,也許那些東西會成為打壓他的最佳武器。」他抽著雪茄,不急不緩的走了進來,落坐在小蝶的對面,銳利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她。

「你要的是他的命嗎?」

「是啊,但就算了結掉他的性命,仍是不夠的。」他應的爽快,將殺人報復的事情說的像是買賣股票般自然。

「你瘋了!他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情讓你想要他的性命不可?」

「什麼事?哼,他害死了我的女兒,還這麼心安理得的活在這個世界,簡直不可原諒。」

「你的……女兒?」

「妳愛著的那個男人,他的女友就是我的女兒!」說到往事,那張本來面無表情的臉變得猙獰。

「主人!那件事只是個意外,蓮小姐她……」

「住嘴!我認定的事實就是事實,你不要再囉唆什麼!」

「那我呢?我又是欠了你什麼……」

「妳?妳的那顆心臟。」他伸出手,指著小蝶的胸口,「那顆心臟本該是我女兒的,是妳!是妳拿走了!」

「……」驚駭到不出話來,小蝶只能微張著嘴看著怒目相對的方義。

「用我女兒的心臟去接近那個男人的感覺如何?」

「……」她張著嘴,說不出任何一句話,緊壓著自己的胸口,感受到加速跳動的心跳。

「看妳也把那個男人迷到團團轉,這麼疼愛妳。」方義看著小蝶頸項上那隱隱露出的吻痕,緩緩地笑了。「妳知道嗎,男人在激情性愛的時候是最沒有理智和防備的,所以呢,我跟自己打了個賭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

「我對妳下了術,只要那個男人真心接納了妳,死心塌地的愛著妳,在他說出『我想抱妳』的那個時候,就是妳下手的最好時機。」

「……」這就是為何那之後她全憑藉著本能行事的緣故嗎?

「這麼好的一個機會,妳卻沒有好好把握,是我太高估妳了呢!」

方義突然一個猛力甩手,那巴掌打的又快又急,小蝶被打趴在沙發上,嫩白的臉頰立即紅腫,連嘴角都隱隱露出血絲。

「蝶小姐!」

「我告訴妳。」他站起身,蹲在她面前,伸手捏緊了小蝶的下顎,「只要妳在這,我就握有最強的王牌,那個男人絕對會再找上門來,那個時候……」

「不、不行!你不能傷害他!」

「呵,我會讓妳知道,看我敢,不,敢。」

他鬆開手,像是碰觸到什麼髒污東西似的抽了張紙巾擦拭著雙手。

小蝶驚懼的目光和他對上,他扯唇笑了,笑的連站在一旁的管家都覺得心驚。

窗外,烏雲逐漸聚攏在一起,原本晴朗的天氣瞬間風雲變色。所有的一切,似乎都不再平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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