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毛版故事。(下)


那是在佩琪與我的事情爆發之前的事情了。

是的,我只能用「爆發」來形容。因為它真的像顆原子彈般投入在我根本毫無準備的心裡。

我開始思考,為何佩琪會喜歡我;而我在意的那個女人,對我又有什麼樣的看法?

我知道,我喜歡靜萱,可是在那件事情之前,我開始發覺我在意的那個女人,那個我以為我應該能了解她、懂她的女人為何突然陌生了起來。

曾經我自私地以為,靜萱是喜歡我的。

這是一個很主觀性的想法,因為我的腦袋瓜老是教導我該主觀,而我的心也就順勢的主觀下去。

我想,她是個單純率性的女孩,純真卻傻呼呼又遲鈍的性格,讓許多異性打起退堂鼓,她也自然而然的認為自己沒有異性緣。

想起靜萱曾經為了這件事情跟我抱怨,我只能苦哈哈的乾笑著。

在意的要死的女孩,在自己面前大吐苦水說她沒人要、沒人愛,分明就是激我大喊:「我要!我愛!」

不過如果當時我真的這麼做的話,未免也太不明智了點……



對於靜萱,我真的是又愛又恨。

愛就愛在她是如此的純真、善良及活潑。每每看著她天真的笑靨,我的腦袋就告訴我,一定要盡我所能的保持住她這個笑容,我希望她能永遠地快樂。

可是,有愛就有恨。但我的恨不是討厭的恨,而是對她無可奈何的恨。

人,是一種很自私卻又不敢面對現實的動物。

當靜萱開始跟別的男生出去玩,我不禁開始思考,我之前秉持的論點,是不是就要被推翻了?甚至我跟佩琪開始互動頻繁,她也沒有什麼反應,好似一切就該這麼正常的發展著。

我又急又氣,卻找不到任何的方式宣洩所有,更找不到策略來驗證我的想法。

直到那一天,愚蠢的策略搶先在理智來到之前,霸佔了我所有的想法、思緒。而那一天,讓我後悔萬分,後悔,我所做的一切……



那一天,不,那一夜,不是個好天氣。烏雲密佈的夜晚,除了冷冽的寒氣讓我不是很高興之外,另一個人的出現也讓我不是很高興。

那個人,當然不是靜萱。是佩琪……

好久沒有看到靜萱,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告訴她。但不知道是故意還無意,佩琪總在我想要跟靜萱說話的前一刻出現阻斷我。

許多次這樣的「意外」下來,從來不對任何人反感的我,也不免開始對佩琪產生排斥的態度。

瞄了瞄阿藍,多年之交的他立即懂我的意思。我倆同時起身假裝一起去廁所,之後回到我們這一桌時不著痕跡的交換了座位。

明明今天在板橋「零時差」的茶會,可以跟靜萱好好聊聊的。為何那個、那個女人要一直干擾我?

察覺自己已經動怒,只要開口就會口氣不好,甚至怒目相斥。因此我只能窩在角落捧著我最愛的百香綠茶默默無語。

也還好茶會的氣氛沒有被我隱忍的怒氣影響,依舊很歡樂。大夥彼此互報自己的近況,好不快活。

唯一發現我不對勁的,除了我那兩個生死之交之外,就是靜萱了。

我老早就發現她偷瞄我已久,雖然我一直低頭啜飲著飲料,還是很明顯的感受到她想偷偷散發,卻笨拙地被發覺的關懷目光。

我再度起身去廁所,只是剛剛是假的,這次是真的。不過還是招來阿宇的調侃……

「喂,你尿失禁喔?」阿宇此話一出,成功的讓大家大笑,也得到我的白眼。

「我頻尿,怎樣?」再白了他一眼,我立即躲到洗手間去解決我的生理需求。當然,我並沒有尿失禁跟頻尿的症狀。

而我一踏出洗手間,就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杵在前頭,純真的大眼睛盯著我,裡頭是濃濃的關懷。

「妳也來上廁所?裡面應該沒有人吧……」我以為她也是來解決生理需求,還很好心地幫她往裡頭望了望。當然,我沒有很囂張的望。

「長毛。」她突然喚我。

「呃,又!」我愣了愣,還回了很詭異又很莫名其妙的答法。「怎麼了?」

「你不開心喔?」

「啥?」

「你不開心喔?」她又重申了一次。「感覺你好像悶悶不樂的。」

「……」哇哩咧,就算我篤定妳一定猜的透我,但也不是這麼地光明正大吧?這樣我哪受得了?

「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而生氣。可是我,不希望你生氣……」

這女人的邏輯,怎麼轉來轉去還是這樣,一句話總是可以被她拆成好幾部分,看來我對她的期望太高了。

但就在我恍神思考之際,一隻小手突然摸上我的臉頰。軟嫩的觸感竟奇異的撫平我之前對佩琪的不滿。

「長毛乖,不氣不氣。」她把我當小孩子一樣安撫著,另一隻手也跟著貼了上來。「靜萱秀秀……」

我瞪著她,說不出任何一句話。

雖然我很詭異的在洗手間前面被一個所愛慕的女孩摸著臉,但不可否認的是,僅僅是她那單純的動作就能讓我放下所有的怒氣。

如果喜歡的指數能夠加以計算的話,眼前這個女孩,我已喜歡到無數可計……



明明茶會結束之後,就是大家該各自分道揚鑣的回家,並期待來日相聚的那一天。

豈知阿宇這個瘋子竟提議上陽明山。然後隨著眾人沉思考慮片刻,瘋子又增加了數名……

我當然不是瘋子群之一。今天心情不好,天氣也不好,搞的我好像女生的生理期光顧一樣,什麼都不順!

「你們去吧,我要回家睡覺了。」我甩了甩車鑰匙,不奉陪的意味很明顯。

「你不去?」聽著阿宇好像聽到女生拒絕他般驚恐的叫聲,我依舊搖了搖頭。「你不去,那、那靜萱給誰載?」

啥?靜萱也要去?我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不可置信地把我的視線偏移了四十五度,看向那個在寒風中緊縮著的女人。

「妳不是怕冷,還要去!」不等她反駁,我接著講下一句,「妳不是該回家了,還要去!」

「心、心渝今晚不回來。我回家也是無聊……,不、不如跟跟大家一起……一起出去玩。」

玩、玩她個頭。今夜的天空非但不美麗,也沒有半顆星子,且散在空氣中的寒意就足以讓一向怕冷的她牙齒打架打個半死。

可是看著她以希冀的眼神瞅著我,那對總是能引起我憐惜的純真眼曈,就像小兔子般需要人去安撫的神情……

「我去,可以了吧?別再盯著我了。」這句話一出,我知道我永遠不會對靜萱說「不」。也知道我也是個瘋子。



避免上次的情況再度發生,我把靜萱的安全帽面罩整個壓下,還特地買了一個口罩給她。就怕她吹到寒風又感冒發燒。

除此之外,我也把自己的防風外套給她穿,就算她上車前一直猛搖著她的小腦袋,還是無法抵擋我的恐嚇。

因為我說要騎到一半直接把她載回家。



四台車,八個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沿著公路一路北上。

當然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不是假的,先別說屁股坐爛這碼子事情,靜萱忍耐寒風的程度如何反倒是我比較關注的事情。

「靜萱,妳還好嗎?」趁著等紅燈的空檔,我轉頭看著她低聲詢問。

後座的她,頂著銀色的安全帽,有點不符合的size讓她好像威爾斯外星人。嬌小的身形努力縮在我背後,好像想藉著這樣抵禦寒風的襲擊。

「還好。」她也低聲回應著。

我笑了笑,因為她之所以會這樣低聲回我,不是她想低調,而是她正緊拉著我外套的衣領!

「那就好!」

綠燈了,我催動油門,在跟風競速的過程中,我敏感的察覺到靜萱正悄悄鬆開抓著我衣角的手。

這小妮子……該不會睡著了吧?以往載她總是能載到她迷迷糊糊的,但今晚這麼冷,她的瞌睡蟲應該都被冰凍住了才是。

我的腦袋才在胡思亂想的猜測著,她的手又回到我腰間……噢,不,是環繞著我的腰部。看來是因為天氣太冷的關係,才讓平時總是害羞的她敢放手緊抱住我。

又是一個紅燈的空檔,阿藍跟阿宇的車分別停在我左右兩旁,安全帽底下的笑意我選擇視而不見。而靜萱,依舊緊抱著我,絲毫沒有要鬆手的意味。

我發誓,在前往陽明山的這段路途的這一個半小時的時間,是我最幸福的時候。那是一種被依賴的感覺,無法言喻。



陽明山,一個總是吸引許多情侶上來觀看星光及談情說愛的地方。尤其是它的擎天崗,總是有人喜歡上來繞繞。

但此刻因為我只看見昏暗的天空跟體驗冷爆了的氣溫,所以我只有一肚子大便,滿腹苦言卻無法傾吐。

然而,瘋子當然不只有我們,還有其他瘋子們。

太倉卒的決定上山,以致於我們沒有手電筒這種東西來照明,只得跟在別人屁股後頭依序走上擎天崗頂。

上了崗頂,我開始咒罵阿宇今天突發的興致,因為明明就該是昏暗的天空,突然被霧氣籠罩住……但是其他人依舊沒有顧慮到我的不滿,依舊興致昂昂的到處東看看、西晃晃。

我敢打賭,依這片霧氣的的濃厚度,等等除了下雨之外,還是下雨……不,不是啦,是還有可能成為我們下山的絆腳石。



等到那群興致昂昂的瘋子發覺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吸引他們,總算肯跟我講準備下山了的時候,慘劇已經如我所料的發生了。四周霧氣越來越來濃密,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濕氣的存在。

重點來了,剛剛被我們尾隨的手電筒情侶們,也不知道去哪了,這下我們要在濃霧及黑暗中尋找下山的道路。

由視力最好的我當先鋒,後頭的人依序跟上。到此刻我還是想咒罵,因為現在這情況十分危險,一不小心跌倒就會擦到地上的尖銳石頭。

到了某個定點,連我都逐漸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了。只好回頭跟大家說最好能互相照應著……

拿出手機,打開盒蓋,我從微弱的藍光中看到有點落後的靜萱,那小小的身影正吃力的走在石子路上。

我突然想起靜萱說她怕黑,不論如何夜晚睡覺都要點上一盞小燈。

我才正想回頭去牽她,走在我後頭的佩琪卻好似要跌倒了……

慌亂中,我握住她的手穩住她不穩的身軀。

「謝謝。」她微笑地說著。

「嗯……」我敷衍的回應,因為我心繫後頭那個怕黑的小妮子。

沒來得及鬆開手,佩琪卻握的更緊。微弱藍光裡,我看到她的臉色很認真,很認真的看著我、很認真的握著我的手。

「妳……」

「你可以牽我嗎?我、我怕跌倒……」

老天!我最不會的就是拒絕別人,看著她從認真的表情轉到楚楚可憐的臉孔,我想如果我就這樣放手,可能就會很罪過。

於是,我牽著佩琪走下山。

等到眾人都回到公用廁所附近,那大大的日光燈就清楚的映著我跟佩琪交握的雙手……



下山的路上,飄了一點細雨,靜萱依舊坐在後頭,寒風依舊呼呼的吹。唯一不同的,是她不再緊抱著我。甚至連我的衣角也沒抓,就這樣沉默的握著後頭把手。

我知道,他們又誤會了。而我,選擇不為自己辯解。我已經厭煩解釋,太多的誤會壓的我喘不過氣。說再多,也是枉然……

阿藍送雪兒回家;馨婷跟大熊的家就在板橋附近,所以一到市區我們就分道揚鑣。剩下我跟靜萱、阿宇及佩琪,最後選定阿宇的外婆家為今晚的落腳處。

陽台上,我跟阿宇抽著煙,兩個女生先行入睡。

「你不該去牽她的手。」阿宇吸了口煙,緩緩吐出煙圈之後這樣跟我說著。

「我知道。」我拿著煙,點了卻始終沒入口,就這樣讓煙蒂燃燒、燃燒……

「那你還做!」

「你知道我最不會拒絕別人。」抖了抖已經燃燒殆盡的前端,我輕嘆了口氣,「如果她們是小蘋跟雪兒,雪兒快跌倒了,你會先扶誰?」

「可是靜萱怕黑!」他又吸了一口,「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,牽起另外一個女人的手!?」

「我知道。」

「我當然知道你知道!你他媽的就不能回頭跟我說、或跟大熊說她需要人牽嗎?」

「……」阿宇的低吼一次次傳到我腦海裡,我什麼都知道,可是我還是辜負了他們的信任。

「告訴你,她跌倒的那個路段是最平坦的,會跌倒分明是她卡到陰。」

「你幹嘛這樣講?」

「反正她就是不可能跌倒啦!」

看著阿宇又深吸了一口煙之後丟到地上踩熄,而我手上那已經燃燒到我指尖卻還是沒被我嘗過的Marlboro,不免讓我決定了一樣事情……

睡覺。



今晚只有一張大床讓我們四人休憩。佩琪與靜萱各背對著互躺在一角,中間剛好留下我跟阿宇的位置。

順從自己內心的渴望,我選擇躺在靜萱身邊。凝視著她纖細的背影,我低低的嘆了一口氣;而她,不知道是聽到了我的嘆息還是剛好想翻身,就這麼突然的轉了過來。

窗外淡淡的亮光透了進來,我瞧見她眼睫上猶掛淚珠,兩頰上甚至有淚痕……這項認知讓我的心臟狠狠的絞痛起來,讓我難受的喘息著。她哭了!?為什麼!?

盯著她彷彿做了惡夢的睡容、皺起來的眉頭及那始終很礙眼的淚痕,我克制不住的輕吻去她那殘存且讓我難受的淚水。

像是感受到溫暖,靜萱蠕動了動身驅後隨即往我的胸膛上窩去。輕輕的抱住她,換我流出淚水,我一直希望她能快樂的展現她的笑靨,可是今晚她卻哭了,我知道是因為我。

可是,為什麼呢?為什麼因為我而哭泣?要默默的掉淚?

「好喜歡妳……」收緊了手臂,也幫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,讓她的頭能枕著我的手臂沉睡之後,我說出心底的秘密,也不管她是否聽的見。

再次吻了吻她的面頰,我也只有在她睡著時敢如此放肆,尤其今晚抱著她睡是個大秘密,我想其他兩人應該沒有注意到。

閉上眼睡著的那一刻,我細細低喃著……

「妳心中是不是也有秘密?妳不說,我又怎麼會知道呢……」



然而,秘密總有一天會被揭發。只是時間的早晚罷了。

等到我跟靜萱坦承的那一天,我才知道……我倆所擁有的,是一樣的,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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